启蒙的一课
春天,春天又来了。春天之所以让我勾起怀念,便是春天往事的尘烟如梦,情不自禁地想要追寻梦中的花朵,找寻一种久违的心情,看那桃花是否依旧笑迎春风,看那记忆中的面容是否依旧柔情似水……
流不尽的长江水,
止不住的辛酸泪,
长江嘉陵江后浪推前浪,
载着知青奔向远方。
啊!
亲爱的爹娘你莫要悲伤,
孩儿再不能陪伴你的身旁。
我坐在煤油灯下,
低头思念故乡,
泪水都湿透了我的衣裳,
知青生活多么凄凉。
啊!
亲爱的爹娘你莫要悲伤,
就像你们没有孩儿一样。
这首歌是在那上山下乡风云如潮的岁月里一位重庆知青创作的。歌儿婉转动听的旋律,如泣如诉的曲调,悲伤凄凉,催人泪下。记得下乡后的一个傍晚,十几名男女知青吃过难咽的红薯面馍馍和辣椒糊糊的晚餐后,苦中寻乐结伴漫步在清水河畔……
天边的第一颗星辰刚刚升起,月亮习习闪耀着神秘的光辉,弥漫在田野上空,透过麦苗洒落在地面上。四周笼罩着一片深沉的安宁和静谧,只有风儿吹拂着我们稚嫩的脸庞。苦难的生活,寂寥的原野,渺茫的前景。思念家乡,思念亲人。我情不自禁地吟唱起这首歌儿,歌声触动了我们最柔软的神经,大家都流泪了,几个女孩子相拥抽搐,自己喉头也哽咽地唱不下去了……
那位知青作者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被司法机关军管会判处有期徒刑20年,罪状是创作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反动歌曲。这首歌儿反动在哪儿呢?!它不就是唱出了广大上山下乡知识青年思恋家乡,思念父母亲人的情感吗!不由使我想起往事......
那年的农历二月春寒料峭。天空时而聚集着乌云,时而太阳挣扎着从云缝里射出一缕缕微弱的光亮,昭示着人们的心绪。这天早上,几百名高初中毕业学生,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伟大号召,带着对生活的希冀和企盼,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带着父母亲人的牵挂和思念。被大卡车送到荒凉的两省交界偏僻农村。到“五·七”青年林场扎根落户,开始了赋有传奇色彩的既艰苦又浪漫地知青生活。
沉睡多年孤寂的村落,被一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新风吹拂,伴随着知青们文化知识的传播,充满青春活力的音符,伴随着革命时代的热潮,如同滚滚涛声,鼓荡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淳朴的乡间,广袤的原野,恬静的池塘,美丽的风景却掩饰不住贫穷和荒芜。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涌动无限生机和活力。知青们的到来,这里单调的历史必然改写;知青们的到来,这里必将涌现出一桩桩动人的故事;知青们的到来,这块普通的黑土地上必将会变成富有传奇色彩地知青乐园。
铛,铛,铛,中午饭钟声响了。大家匆忙从挎包里拿出新餐具,向伙房蜂拥而至,低矮的伙房里一片烟雾弥漫。
“排队,排队,先来后到按次序。”炊事班长老张头大声叫喊着,他虽然知道有这么多新知青来吃饭,但仍被这么拥挤场面惊呆了。
前涌后挤的学生们在喊声中排起一溜长队。我站在队中缓缓前行。终于轮到我打回了下乡的第一顿饭,预示着自己能自食其力了。当时有一句时髦口号:“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现在确实吃得是自己应该得到的——两个杂面窝头和半碗煮咸豆。这天我差一个月零六天不到十七周岁。
田野里,远出走来一队身穿绿军装的知青们。唱着革命歌曲,肩扛着铁锨,走进田间地头,劳动中挥汗如雨,决心用行动洗涤自己的私心杂念和小资产阶级思想,与贫下中农融为一体,把青春献给这片黑土地。
果园里,男生们挑着担子给果树施肥浇水,女生们身背着药筒给果树打药治虫。翠绿的果园里荡漾着知青的歌声,愉悦的欢乐羞红了姑娘的脸庞,果树倒映着明净的水面,果林环抱着美丽的林场。
一群姑娘们在场前空地上晒粮食,然后用簸箕摊开,拣出秕粒、坷拉。将粮食抬到清水河边,把粮食倒进竹筐里,竹筐半埋进在河水里,左摇右摆,轻轻地漂,细细地筛,洗去浮糠、土沙、以及存留不住的碎秕粒,最后留下晶莹润泽的玉蜀黍。为全场职工啖饭准备食粮。
窑场上,瓦机房里一片忙碌。从地里拉来的土堆积如山,已经用水滋润。柴油机被摇把摇开,发出隆隆地轰鸣。知青们在各自岗位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站在一米深的泥池里,忐忑等待新工作的开始。
“开动。”随着老师付的一声令下,拌泥机的齿轮慢慢转动。两名知青把湿土添进拌土机,泥池里一条泥龙缓缓爬出来了,我用钢丝弓将泥切成三十斤左右一块的坨子搬到地面上,有两个知青将其摔成方型,用钢弓切下五公分后的泥片,送进瓦机。伴随着瓦机大轮的转动,一块瓦机泥坯脱颖而出。将其放在用桐木制的瓦板上,送进通风阴凉的瓦棚里晾干,以备入窑烧制。
瘦弱的身体,纤细的胳膊,抱起泥块像铅坨一样,一会就感觉愈来愈沉……,我咬着牙坚持着心想,别人能干的活,我也能干,不能让别人看不起。
好在老知青简华也在泥池里,边干边微笑着鼓励着:“不要急,悠着劲干。”她的话使我增添了力量,忘记了疲劳,继续工作下去。
休息时,我累得像只豆虫蜷曲在那里喘息,汗水湿透了衣衫。一双解放胶鞋成了泥靴,头上的汗水搀杂着泥土顺面颊淌下,像一个刚从土里钻出来的小泥猴。露着两排雪白的牙齿,冲着人笑,总算度过劳动第一关。
连日的劳累,使我疲惫不堪,晚饭后早早躺在床上睡了……
欢迎会上的节目,拌泥机的轰鸣声,瓦机挤压泥块的咔嚓声从脑海里一幕幕划过。隐约又见一位似曾相识又未曾谋面的漂亮女子伸出白玉般的双手微笑着向我走来,我羞涩的规避着,一不小心掉进泥池。
“哇。”我从梦中惊醒,心里扑通、扑通的跳着,感觉下身内裤冰冷粘湿一片,用手一摸吓得我睡意全无。正常的青春的萌动,使之迷惑不解,对性的认识有一种负罪感,在朦胧彷徨中挣扎着。好容易捱到天亮,急忙起身把换掉的内裤洗净,凉在绳上,无独有偶当天同室伙伴有几个都洗了内裤,凉衣绳上各色各样的裤头像万国旗一样挂在那里摇弋,有碍观瞻。
“老魏哥在哪。”干完活正在休息,又累又饿,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小憩,突听到有人叫喊。
“在这里。”边应声边跑出去一看,原来是园子(我刚结识的一个农村朋友),他带着几个煮鸡蛋和红薯丝煎饼来看我,说这些东西是他娘(我认的干娘)带来给我的。我把食物与同伴分享。我们一边把食物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一边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园子看着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睛里闪烁出怜悯地目光自言自语道:“知青真可怜,没娘疼。”
“哈哈哈,看你们搭的裤衩子,夜里跑马了吧。”园子坐在床上指着挂在绳子上的内裤拍着手笑道。坦荡直率是农村孩子的专利。
大家停止了咀嚼,几个裤头主人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屋内一片寂静。
“什么是跑马?”知青老葛大着胆子问道。
“哈哈,亏了你们还是城里的学生,连跑马是什么都不知道。”圆子嘲讽道。
“就是男子遗精呀。”他快声快语。
几人无语,面面相窥,看着园子预感要有事情发生了。
“我跑了几年了,白天干活累了跑,见到好看的大闺女小媳妇也跑,被子上花花哒哒的。”十七岁的园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我们就是有天大胆量都不敢讲的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少年隐讳秘事。
“很伤身体吧?”韩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逑毛,伤啥身体也。这叫精满自流。”圆子带出了脏话很内行地解释着“那个男子不跑马,那是有病。”
“怎样才能不让它跑马?”王进取经道。
“操,你娶了媳妇就不跑了。”他自以为是地说道。园子爹死得早家里穷,还没说上媳妇。
娶媳妇对我们来说连想都没想过,那是知青之间开玩笑时戏谑对方的一个借口。
接下来就自然多了。在园子的主持下,知青们都试着讲出自己私密之事。而后相互介绍心得体验,把积淀心中的疑虑倒了出来,羞涩早被扔进爪哇国去了。几个知青性的启蒙教育第一课就在这简单的工棚里,在一个农村孩子的诱导下进行着。